什么是和平时期军人的结局

作者:吕永岩

当年平安保险马明哲将自己年薪定到万的时候,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数字在当时相当于名将军合计一年的年薪。和平年代暗淡了军人舞台,但却不应该贬低军人。军人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,在和平年代也不乏令人感慨的奉献牺牲。

“我的肢体仍在雪地里竖立,雪在我的眼睛里纷纷扬扬……有那么一天,我将踏上在大自然与一片永恒虚无中行驶的列车,载着我经过人生的最后几个站牌,经过最后一段被绿色簇拥的路程。在那上面,我会洒下激动而寂寞的泪水……”

这是一名军旅诗人曾经写下的一段文字,当然这是一名和平时期的军人。我第一次见他是在《解放军文艺》组织的小说创作笔会上,那时他是军官,我是战士。后来我从部队基层调入军区政治部,担任军队报纸的编辑,得知他病倒了,并且经常要使用杜冷丁。当时我很吃惊,为什么要使用杜冷丁?进一步打听才知道他腿部患有脉管炎,局部溃烂疼痛难忍。再后来我才知道,他所以患脉管炎,是因为在那个中苏关系特殊的年代,多次参加边境潜伏,并且是在冰天雪地的雪国冬季,久而久之,终于在一次徒步往返40公里乌苏里江边巡逻时发病,一时间双腿疼痛难忍,无法行走,幸亏遇到当时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汽车,这才借助司机帮助,勉强回到哨所。经多方检查,确诊为“双下肢血栓闭塞性脉管炎”,系冻伤后遗症所致。

这名军人就是很多人都熟知的林柏松。

林伯松的简历是这样的:年2月入伍,最初在鸡东县平房边防站,当年底,调到鸡东县友好中心站。年3月2日,珍宝岛战斗打响。此后两个月内,他在友好中心站管辖的争议区迎面山执行潜伏任务12次,最短9小时,最长12小时。后因冻伤双足而停止潜伏。年组建边防团,林柏松被调到团政治处任代理书记,年1月提干,任牡丹江军分区政治部干部科干事。年调黑龙江省军区政治部宣传处任干事,年11月因家庭困难调回牡丹江军分区政治部组织科任干事。

30多年来,林柏松腿脚溃烂,相继截掉数个足趾,含右足大足趾。双腿肌肉大面积萎缩、坏死,致使双膝双胯关节全部僵直。吃饭、写字都要站着,解大便也要站着。更凄惨的是,自从右足大足趾被截除后,多次摔伤,左肩摔成撕烂性骨折,至今功能受限。右手摔成挠神经严重损伤,右大臂处形成神经结压迫,右手不听使唤,五指不能并拢,指尖肌和虎口处大面积萎缩,手无缚鸡之力。这期间,林柏松仍然忍痛坚持工作,曾三次病发在下基层期间,两次病发在边防一线连队。尤其是病情危重的近年来,他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伤痛,笔耕不辍,至今已出版文学作品6部,还用6年时间,为已故贺龙元帅撰写了40余万字的长篇回忆录。另外,他还有大量作品在《人民文学》、《诗刊》、《十月》、《解放军文艺》《人民日报》、《解放军报》等近百家报刊发表。

林柏松伤痛奇绝,但作为军人,他意志坚强,作品不仅数量多,而且质量高,成果颇丰。《解放军报》、《文学报》、《文艺报》、《人民文学》、《诗刊》、《西北军事文学》等各大报刊,曾专门撰文评价他的作品和报道他的事迹。林伯松病痛的程度和创作成就远远超过了张海迪,丝毫不亚于“保尔”。年,解放军报博士生编辑张书恒读了他长达38万字的散文著作《自己的背影》,撰写了几千字的评介文章,以《不息的精神之旅》为题在《解放军报》上发表。林柏松没有经历战火硝烟,但他同样用生命点燃激情,用血肉之躯维护了边境安宁,继而又在数十年病痛煎熬下,用啼血的细胞书写了长歌当咏的生命乐章。但是很少有人了解他,也很少有人同情他,更很少有人关照他。如今他卧病在床,津贴菲薄,生活窘迫,度日如年。他的奉献已经淹没在昔日边防的无情风雪中,他的生命挣扎在血肉溃烂的无尽剧痛中。我时常会想,难道这就应该是和平时期军人的结局?

我是一名军旅之人,曾在北部边境线上因多次潜伏冻伤而致成重病和重残。开始还认为有病就治、治好再干。谁想到,病情一次重于一次,不是不能治,而是无钱治。当医院治疗,不用花上一分钱,这是绝对真理,谁都反对不了,谁都说好。可是若是得了难治之症,那就惨了,不医院治。怎么治?我要说是胡治乱治,有点冤枉人,但有时是瞎治一气倒是有的。原因是医疗水平有限(但他们从来不承认)……

我就不会得病,好像我专门得了这样一种病(双下肢血栓闭塞性脉管炎)。医院(北京解放军总医院)的专家早在年就指出要尽医院治疗,医院容易误事的,已经误了两年多了。可是,30余载,管我的部队给点困难补助有过,给点医药费补助也有过,都是杯水车薪,就是不能解决到地方治病的费用。而且,堂堂一个师级单位总是和我这样的个人比困难,总是说军分区这几年如何如何困难。有了困难,困难那么大,那就少吃少喝少折腾点吧。不行,吃喝怎么能耽误呢?上边来人,没有一次是因为没钱而不吃那顿饭的。可一说到治病,人家领导也是两个字:不行!领导可是笑着说的:“实在是没有钱啊!”像真的似的……就这样推来推去、拖来拖去,30多年,我近20次被推上手术台……20多岁的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,竟变成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一等伤残!真的好惨呦……

这么多年,死亡一直在困扰着我,并多次从死亡堆里爬了回来。关键是直到今天,病情仍在发展,脉管炎没治好,反倒又多了心衰、肺衰、肾衰等症。这无边无沿的苦海到底什么时候能寻找到彼岸?近日来,我的病情又在急剧恶化,几处常年不愈合的伤口流脓流水,伤口变大变深,疼得我死去活来,深更半夜大哭大叫。这样一来,心脏马上就不行,因为休息不好……顺便说一句,好多博友都不知道,我在电脑前站着打字(双腿僵直,还截掉了数个足趾,包括大足趾),有时疼得用一条腿站立(金鸡独立),一个指头(一指禅)敲键盘……我不能冷了博友们的一片热诚之心,这是做人的起码道德。每当病重的时候,我首先就想到了死。我怕死,也怕想死,但又禁不住去想…… 

死亡是人类精神活动的最终场所,它把虚无带给了人生,从而引发了人们深深的恐惧与焦虑。生命歌哭,死亡是生命的背景,死亡是一个人成长的最后一个阶段。死亡装点着人生,装点着地球。死亡是一个地址,是人人都要去的地方。已经去了许许多多的人,还有许多人正披星戴月、日夜兼程地接踵前往。去的人中,有的刚刚活了个开头,有的活蹦乱跳、脑满肠肥,却熬不过当夜的星光……   

死是永恒的叹息。它无时无刻不从书架上挤得紧紧的书册的缝隙里透露出来,写这些书和发这些叹息的文豪哲人,如今都已长眠地下,用死的事实把他们的死的叹息,送到我们的心里。还有我们身边不断发生的死亡的实例,对活着的人都是个尖锐的提醒。真正可怕的不是有,而是无。烦恼是有,寂寞是无。临终的痛苦是有,死后的灭寂是无。自我意识太强烈的人是不可能完全克服对死的恐惧的,他只能努力使自己习惯于这种恐惧,即消除对恐惧的恐惧。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恐惧,才使生命主体领悟到生命的可贵和生存的意义。   

许多哲学家都教导:使自己愿意死,死就不可怕了。但有一位哲学家说:“我不愿意愿意死。”试想一下,如果不懂得死的恐惧就是幸福,那么动物就是最值得羡慕的了。已经扯远了,我们可以借用莎士比亚的语言:“说实话,我一点也不在乎;人只能死一回;咱们都欠上帝一条命;不管怎么样,反正今年死了明年就不会再死。”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说:“哲学就是学死。”生命的消逝固然令人痛惜,但它同时又使人类处于生机无限的变迁之中——衰老者必将死亡,这种设计显示了宇宙的深意,它避免了因静止而导致的生机枯竭,并从总体上维持了生命的质量。其实,我们的生生死死是没有任何理由的,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。就如同总有一天人类会灭亡世界会消失一样,这是残酷的论断和唯物的态度,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群人的无端的乐观就可以改变或掩盖了的。   

事实尽管如此,而那些健全的人似乎并不挂虑,且心安理得地生活、玩乐、干事业,充分地享受着人生。而我不行,死亡之思考,成为我最确凿无疑的事实。恐怕世人最为讳言的事件中,死亡是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。一位墨西哥作家说过:“死亡不是截肢,而是彻底结束生命。”既然人人迟早要轮到登上这个千古长存的受难的去处,从那里被投入万劫不复的虚无之深渊,那么任何人对此都不会无动于衷的。我更不例外……

然而,自古以来思考过、抗议过、拒绝过的人,无一不得不死去。世界上任何苦难,我们都可以小心地躲过去,唯有死亡是躲避不了的,也是无法解脱的。在我身体健全时,对于活着太习惯了,而对于死却非常陌生。当死亡向我凶猛地扑过来时,而且又无前路,这时死亡的恐惧、焦虑便在我的心中潜伏下来,并时常隐隐作痛,有时还会突然转变为尖锐的疼痛。

乌纳穆诺曾说过:“信仰就是愿意信仰;信仰上帝就是希望真有一个上帝。”说不清,一瞬间,就与文学结了缘。写好写坏不论,反正文学是我的上帝,而我本人就是朝拜者和信仰者。通过一点寄托(包括任何门类),无疑会分散痛苦和化解痛苦。如果把死亡当做人生司空见惯的许多事件中的一件来想,倒不失为一种准幸福境界。一个人躲避或延长死亡的到来,最好的办法是找事干,尽量不让残疾在内心里留下创伤,也少了许多绝望。这可能是愚人的想法,哪怕少些欢乐和平静,但毕竟活下来了。斯多噶派就主张:服从自然,服从命,心甘情愿地接受死亡。面对死亡和向死而生是一样的,都是需要勇气、激情和理性的。其实,生和死,就是一间房子的前门和后门。生命的两端是无尽的神秘和虚白。

死亡和太阳一样不可直视,尽管我们掉过头去,我们仍然知道它存在着。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,但我对明天还抱有很大的希望。我谈了这么多的死,实际是想很好地活下去……

大军猫长按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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